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双关|单行道

一发完。
字数又爆了…… 9k+可以凑几天日更🤦‍♂️

设定:中心思想约莫是……让一个反社会学会和社会和谐相处的故事(别信我离题已远🤦‍♂️🤦‍♂️

警告什么的:
1. 剧情有按喜好改动……私设如山,没有跟高亚楠的感情线,影射过往野史就一点点_(:з」∠)_
2. 偏年下,不过平日里吃年上,年下,互攻,只要CP对,日常无节操,另外车技不够的向来只好拉灯(你们之前应该领教过🤦‍♂️
3. 大概看我一直嚎着的旁友,知道这其实是我写下来的第一篇双关,过程忒绝望了,写得异常困难,卡了将近一个月…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自暴自弃的强行写完发上来,硬要编排,大概是来自强迫症晚期的爱(滚开
4. 感应梗肯定会和一些大佬的重复,所以就……尽量弱化了一下,原谅我是个执行困难的重度拖延症患者,求放过,求轻抽。
5. 才不告诉你们这标题写着写着就又绿水长流的改了🤦‍♂️🤦‍♂️🤦‍♂️



——今天也是废话很多的分界线



1.
关宏宇曾经认为,关宏峰收留他的那个晚上,有值得铭记的意义。这个说着“我是个JC,我只相信证据“的感情匮乏人士,终于还是因为血缘亲情对他网开了一面。
一个业绩出色的JC,为了他放弃自己平步青云的人生,走上了包庇犯罪的不归路。
大半年,两个人在同一屋檐下,将关宏峰近四十年的人生拆得七零八落,强行记住他生命里的每个片段,侦破的案件,接触的人事。墙上桌上,堆积的钉住的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跟注释,包围着许多陌生脸孔的影像,案件报告里血腥的现场照片,复杂的人体结构图示。
关宏宇多年里僭越惯了,事故发生伊始,压根就无法压制自己的跳脱天性变得跟他哥那样心平气和,几乎是分分钟都想着要放弃。只不过当他看着关宏峰,看到关宏峰根本就好像没注意到他的视线那般,兀自平铺直叙的杵那按部就班的教学,这个被窝藏的嫌犯心里的愧疚感,便忽然按捺不住,情绪上涌如同最炽热的火山岩浆突破地表,四处蔓延,胁迫他必须循规蹈矩,言听计从的跟着他哥。
那个时候,关宏宇还分不清楚,这深不见底的愧疚,到底是他自己的,还是关宏峰的。
这也难怪,许多到最后的一意孤行,都逃不过从前的一厢情愿。

内心里盘桓的喜怒哀乐,看不到,摸不出,猜不透,无形无状,只是有各自不同的分量。
人与人的交流,如果不是以血肉为壁垒,谎骗为阻挡,应该不会有那么多失之交臂的错过才是。
至于不受时空限制的一些奇迹。
它们出没的十分没有规律,极其的缺少征兆,简直是令人防不胜防。

关宏宇在去江州的夜车上,毫无根据的接收到了某种熟悉而又不明的沉重感,像是熙攘的街头突然瞥见的一张似曾相识的脸,一个名字堵在喉咙口,阻塞在某段记忆里面,捉摸不定的。
是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。而它缓慢的,一层层的递进,叠加,压得他心跳过速呼吸不畅,后心暗搓搓的冒着冷汗,他想起了关宏峰,毕竟那个车库还是太昏暗了。
与此相对应,一旁的周舒桐在软榻上翻了个身,在梦里咕哝着不知哪一个关老师。关宏宇放下从他哥书架上顺的法医证据学,失笑着认定自己是在庸人自扰。
心思缜密,深不可测,常年阴郁,凡事都惯于朝最坏结果里想的,明明是关宏峰的日常。
他是个正常人。从小长到大,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。


2.
常言道打脸务必趁早,于是这个正常人在到达江州的清早,收到了来自崔虎的短信。
状况四,方案二。
标点符号在内八个字犹如雷劈,他的棒槌亲哥,被识破行踪,目前下落不明。
关宏宇退出短信界面,还没有来得及将所有状况和对应方案细节在脑里过上一遍,又被突如其来的一阵脱力感正面击中。
大梦初醒般的恍惚,强自镇定的疲累,冰冰冷的从腹腔顺着脊背爬了上来,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身在何地又应该何去何从。
那大概是震惊后的正常应激反应。关宏宇估摸着,看着那边刚接完周巡电话,回过头一脸生无可恋的周舒桐,把自己的情绪强行的压下去。
毕竟是相距津港近十个小时路程的江州,不能说回去就回去。关宏峰那副‘什么事情才重要你心里可有点数’的冷脸,和颠来倒去的那点原则主张,作为表弟的他,空有一身的反骨,还不是半点都没有施展之处。
当年审讯室里一句“我是个警察,你背着我做的那些事,落在我手里,跟落在别人手里,没有区别”直戳人软肋,没得半点商量。在哪怕很久以后,关宏宇从高亚楠口中听来当时那点事实际还内有隐情,也不见得能把亲哥的不近人情和冷若冰霜的人设崩了。
关宏峰仿佛天生就知道刀子往哪里戳,无论是对关宏宇,还是对形形色色的犯罪分子,杀人犯,抢劫犯,强奸犯,骗子小偷,嫖客流莺,他人只要坐那里,冷冰冰的,有条不紊的,一张嘴,就能把对面的人说到溃败。
关宏峰太懂人心。
那如有神助的审讯技巧,仿佛,他预先感知别人的喜怒哀乐,透过血肉之躯,刺穿谎骗自保,将情绪都逐一粉碎。
审讯认罪的场面最后往往非常不堪,关宏宇人生的前三十年,都觉得他哥像个反社会,淡漠,冷硬,残酷,不讲道理,也不留情面。
直到李桂兰在他探望的时候,看到兄弟俩不慎相遇,一言不合的当场翻脸,才在情急中暴露了某个真相。
关宏宇才知道这都是为什么,这根本就不是个假设,关宏峰天生就感觉的到别人的喜怒哀乐。老天给他这个外挂,顺手也拿走了他的七情六欲。
关宏峰能明辨是非好恶,做人曲直分明,可,唯独,就……少了点人气。
那点琐碎的人情世故,统统都还到了他亲弟身上。从小到大,交友撩妹,都是关宏宇一个人的主场,游刃有余,几乎从无失手。成年后的关宏峰身边固然有周巡,也有刘音,但也就到此为止,事实上也并没有人能知道,他的心里会在想些什么。
其实细想来他觉得关宏峰大概也不会在心里放任何人。说句老实话,什么人会对自己了若指掌的灵魂动心呢?
关宏宇在这之前不知道,其实放在后来也没谁知道,即便当关宏峰可以感知全天下人的喜怒哀乐,但他唯一看不懂猜不透的,大概,只有他弟一个人。

乱入: 小关你有没有想过,你哥跟个机器人一样怎么和别人不吵,就和你吵哦 _(:з)∠)_


3.
关宏宇在熬过了他哥失踪的第2个小时后,紧绷的心突然松了一阵,崔虎的短信好巧不巧又在这个时候过来了。
一个简单的数字6,涵盖的意思从人已经找到,到搭救计划顺利进行中。
紧接着这奇怪的感觉一瞬间又消散了。
关宏宇没有时间想深,一整个白天,缺少支援,分身乏术的他在江州公安局,东花园小区,干着关宏峰的活,还必须应付着身边的小跟班,累到没有任何多余的感觉。
连那瓶61年的拉菲,都只是浮云掠影的在他心里痒了几秒。
崔虎在临近黄昏的时候发了一条报平安短信。
关宏宇晚上在酒店,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关宏峰的声音,依然淡定自若,根本不能想象这个人在过去20几个小时里的亡命天涯疲于奔命到底是何种情形。
关宏峰听着他开的出卖色相从周舒桐这里换取片刻自由的玩笑,状似一本正经的回,“我建议你清醒一点,考虑考虑周舒桐的审美。“
话题就此打住,可关宏宇居然莫名奇妙的听出了一丝纵容,卧槽,关宏宇心想,关宏峰他亲哥,不应该是简单粗暴的忽略掉他的玩笑直接进入‘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南山军区要资料’的正题吗?要四舍五入的说这基本是在没原则的宠着顺着他说笑了。
也许大概只是错觉。常年表弟关宏宇挂了电话,由于心情意外良好,抬眼给了懵逼脸从卫生间出来的周舒桐一个坏笑。
关宏宇撩妹会栽?不存在的。

当下谁也没有想到,到后来董乾的案子会在江州闹得满城风雨,并惊动到各路人马。江州市局,外省的周巡,一窝蜂的掺和了进来。就连他哥,也悄没声息的拎着刘音和崔虎跑到了江州。
关宏宇在茶室见到关宏峰的时候,很有些不情愿,这个案子他从头跟到了现在,抽丝剥茧的,眼看真相要水落石出,他本可以借机到亲哥面前求个认同。
哪怕只是一个波澜不惊的眼神肯定,也够了。
而当他视线对上关宏峰的,某些不属于他的情绪,就地发生了。关宏宇十分确定,这些情绪来自于别人,它们太复杂,又太低沉,太平静,又太深入。半点都不似他自己,他太简单,太锋利,太激烈,也太流于表面。
别人的情绪,有一点自豪又有一点欣慰,有些许的歉意又有些许的忧伤,像把冰锥捅破了他的内心。

在一个石破惊天电光石火的瞬间,这毫无根据,但不无可能,关宏宇猛然意识到,这些感觉都是什么。
又来自谁。


4.
39岁,像反射弧过长的老天爷开了一个迟到的玩笑,叫关宏宇后知后觉的拥抱了一项新技能。
虽然关宏峰本人不知道。
绝大多数时候,这是个因为抽象而显得十分鸡肋的外挂。洞悉关宏峰这种人的七情六欲,对关宏宇正确理解亲哥,没有实际帮助。
一个贴近的比喻,杀鸡用牛刀,曾经关宏宇感觉良好的认定一个道理,全天下只有他最了解关宏峰。这个事实跟太阳东升西落一般的毋庸置疑,做了半辈子的兄弟,从呱呱坠地到近不惑之年,关宏峰一直站在他的对立面。打小街坊邻居都知道,留堂写检查,上树捣鸟窝,撩闲勾女问题生关宏宇,升旗发言,成绩榜单第一,男女授受不亲优等生关宏峰。
他跳脱,他便稳重,他偭规越矩,他便墨守陈规,他放浪形骸,他便坚若磐石,关宏宇有多浓墨重彩的用力,关宏峰就有多白茶淡水的不经心。
针锋相对,明暗相隔,各自以为一辈子就渐行渐远了。

即便213之后的大段时间里,扮演关宏峰也没有多难,主要还是考验临场应变力和速度,像一个正话反说的游戏,他总是知道关宏峰该说什么,自己不该说什么。

现实打碎了关宏宇原有的喜好,让他不得不学会从一个完全对立的角度去看待人事,将过去他在意的化作乌有,将他从前坚持的推倒重来, 以至于他把自己从一个关宏峰原本不见天日的阴影,生生活成了两个人的阴影。

不过短短半年,关宏宇已经就失去大半个自我,他得到了关宏峰的人生,用那个看起来磊落辉煌,别人交口称赞的人生,抹掉鸡犬不宁兄弟阋墙的黑历史,很难说他对这剧情安排是否有过些抱怨。
未必好的,那片阴影是他自己,绝无仅有的灵魂,数不清有过多少次他委屈到炸起来想要撂挑不干,被关宏峰一巴掌呼上来,软硬兼施的镇压住。但也未必是坏的,那道白月光是关宏峰,无可替代的年少情愫暗地滋生时,愧疚,无地自容也无计可施的叛逆的源泉,如今大概都有了道貌岸然释放的路径。
不过只是大概。
灵魂一隅尚在。愧疚感倒是不会因为角色扮演缺席。
这感觉太沉重,仿佛,来自于两个人的叠加。

关宏峰很少在他面前笑,沉重的人设和渺茫的前路,叫他不得不心怀负担,遑论灵魂时时刻刻都得不到安稳,心由始至终都飘摇在半当中,即便自顾不暇,捉襟见肘,还是要不断庇佑关宏宇这个在逃犯。
关宏宇对此无能为力,他痛恨这样,却也不得不。


5.
事发突然。
关宏宇其实难以接受这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,免不了要去求证这奇迹是不是真的不是他的幻觉。

从江州回到津港之后,生活暂时性恢复了平静,兄弟俩回到最开始的日夜交替的节奏,多数情况下,关宏峰的情绪平和,处事淡定,关宏宇看着他哥,心底如无风的湖面般平静,毫无半点波澜起伏。
江州的意外,仿佛真的就是场幻觉。时光如水流逝,关宏宇也几乎,几乎就快把这个秘密遗忘在了脑后。

直到某天临近黄昏,关宏峰带着外面的寒意回到了和光小区。当时关宏宇正整个人陷在沙发里在看《犯罪预防案例解析》,到人进了楼道,关宏宇心头蓦然一动,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电视屏幕上的监控画面。
画面当中,关宏峰手揣在衣袋里,正顺着走廊慢慢走来,监控上映出他面无表情的那张脸。
他越挨越近,关宏宇突如其来一阵胸口滞涩,心跳失去了正常节奏,带着痛惜刻着不甘和无能为力的失落,像是阴暗的漩涡在盘桓着,拉着人的理智往下直坠。

他哥在恨着什么人。关宏宇介意的想知道,那个人究竟会不会是他自己。

关宏峰开门进来,看他守在门口,眼扫过他惴惴的神情,抿着嘴,低下头犹豫了一小会儿,还是开了口。
“今天这个案子,有些敏感,你跟周巡梳理的时候……”他顿了顿,“处理的小心一点。”
关宏宇接过他哥递上来的手机,划开手机待机桌面,就见关宏峰已经打开着津港头条的首页,屏幕上触目惊心几个字。

——津港再现灭门惨案,2.13案犯或成连环杀手

文章作者是陌生的,不是他们相熟的董记者。关宏宇看着文章里描述的,一家五口毙命,杀人手段异常残忍,相同的刀砍戳刺割破喉管,夫妻加上两老一小,全都未能幸免于难。
写稿人在最后几段毫不掩饰的提出几点,将此案与年初2.13的相吻合之处一一列举在上,关宏宇的通缉照片又被摆到了最醒目的位置。
“哥?”关宏宇又惊又怒,“所以这是怎么回事?我的指纹又出现在凶器上了?”
关宏峰摇头,“周巡他们没有找到凶器,现场很乱,还没有筛查出有用的指纹和DNA。今天没顾得上跟你说,得尽快把不相干的侦破方向排除掉,否则耽误案子侦破不说,也会让真的凶手逍遥法外……”他停下来叹口气,“我把现阶段的想法跟你说一下,我们交接吧。”
关宏宇知道,他哥没说出口,努力在他面前压抑的那部分,“周巡怎么看?你会被排除在侦破调查之外吗?”
“别多想。”关宏峰上前拍拍他的手臂,“你的嫌疑现在已经摘干净了。”关宏宇仔细的打量着他哥,关宏峰看上去那么的憔悴,连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疲累,那种外表强自支撑的平静温和,和他心底那不甘心的失落感和痛恨,让他整个人笼着层沉重的气场。
关宏宇不知道这是不是书里说的共情,他的内心满是酸涩,却同样的,无法与对方吐露出一言半语。

这起灭门惨案从案发到凶手落网耗时将近一个月。凶手谋财害命的动机明确,心思异常缜密,反侦察能力更是异于常人,给侦破工作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困难。
关宏宇在离开津港去外地参与抓捕凶嫌的前一晚,关宏峰和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他漫不经心的拿着遥控器从偶像连续剧翻到综艺节目,耳边他哥照例是嘱咐着明天出发后的抓捕注意事项。
关宏宇看着他,在一个月的忙碌中关宏峰依然憔悴如故,扛着舆论压力和其他案件的干扰,关宏宇看着他熬到发红的双眼,默不作声的靠近,关宏峰内心近乎是放松愉快的情绪。他是真心为了案子终于可以了结,关宏宇终于可以脱干系感到高兴。

关宏宇不知何故竟想起了审讯室内将嫌疑人说到崩溃的关宏峰。这个说着自己只相信证据,指责着他自我中心不顾他人死活的老警察,一个月来没日没夜的翻找线索,来回重复的查看监控,走访被害人亲友,还要和周巡他们和公/安高层各种明里暗里的抗衡,不只是为了让凶手伏法……

即便是在他如人饮水样可以读懂这个人内心的时候,面前摆着的,触手可及不可及的,依然是个让他看不透,摸不清,自相矛盾的关宏峰。

关宏宇陷入沉思,等到他回过神,耳边早也没有了关宏峰的声音。他哥撑不住,悄无声息的歪在沙发靠背上睡了过去。

一个星期后,关宏宇因为情绪冲动问题差点搞砸一个案子的结案程序。那个潜伏在学校附近的恋童癖,受到家庭因素的刺激,直接从暴露狂行为升级到了绑架未成年儿童。
关宏宇带着周巡闯进他的出租房的时候,人赃并获,这个中年丧偶的嫌犯手里还拿着小姑娘的底裤。
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来迟了一步,悲伤痛恨当中,关宏宇是暴怒的,脑子里甚至还有周舒桐最早卧底出的那次意外的画面。他并不记得自己怎么踹出的那可以草菅人命的一脚,等到回神过来,发现人已经捂着肚子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。
周巡满脸不敢相信的看他,支使小汪,说,“老关你先到旁边冷静一下,我来清场,我来…”
犯人被抬上了救护车,他站在车外叼着烟冷冷俯视担架上男人那张痛苦到扭曲的脸。周巡走上前,拍着他肩膀,有的没的胡说了一通,大意记不太清了,约莫也是让他不要担心,出了问题还有支队跟他担着。
关宏宇拧着眉头,紧闭着嘴,丢下烟头跟支队长挥挥手,提前给自己下了班。

他也没有胆子立刻回去见他哥,做事不过脑子差点搞砸案子这种事,想也知道关宏峰会大骂他愚蠢冲动,关宏宇闷闷不乐的待在刘音的仓库里喝了一晚上的酒。
清晨时分,关宏峰找了过来。
关宏宇趴桌上抱着空空的酒瓶,浅眠之中,似乎梦见他哥开门进来,在跟前俯了身,伸手放到他前额上试探体温。
“我真是不懂你……”他听见关宏峰低声说。他停在那里,没有再说什么。
关宏宇选择此时睁开眼睛,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哥,认命的。
“哥,是我搞砸了。”他承认,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,就用来等候他哥接下来疾言厉色的训斥。
额上覆着的手心微凉,关宏峰并没立刻撒手,他垂下眼,关宏宇心里瞬时涌上了一阵无奈,但更多是担忧,关宏峰似乎真的是拿他半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。
“回家睡觉。”他说,终于拿开手,从口袋里掏出了口罩和帽子,又把围巾摘下来给关宏宇,“感冒的话,家里可没人顾得上你。”
“我感冒可不就是你感冒吗?”关宏宇拿起了口罩,忍不住还是皮了下。
根本就不用心电感应,他看得出来,关宏峰的眼里,这次是带了笑的。

津港没能太平多久,在短短一两个星期内,爆出了数名在夜店外离奇昏睡,被带去附近酒店迷奸的年轻人,男的女的,三教九流,占据了津港市的头条。
长风支队和海港支队依例配合默契,在案发二十四小时内按监控和被害人提供的证据和指认,抓获了多名嫌疑人。
风声如此紧张的情况下,受害人的数量几乎不再增加,药物却依然来源不明。
毫无疑问,关宏峰的调查工作和审讯时靠他自己外挂获得的信息,不在夜晚进行验证的话,剧情是无法进行下去的。于是关宏宇现身,熟门熟路的带周舒桐摸去了市中心有名的夜店。
师出有名,毫无表演痕迹,本人出演的关宏宇跟当年相熟的Y贩顺利的接头,然后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上家。幕后庄家的马甲差不多被摸到底掉,眼看着周舒桐本案的头等功申请上面只少个周巡的签名。
关宏宇就在久违的灯红酒绿中一不留神放飞了自我,甘之如饴的,接了驻店女歌手的一支烟,看似神智正常,伸手招了的士回家。
LSD发作得并不是时候。
过去夜场打滚,收敛了多年的药/瘾,一旦猖狂,所向披靡,让禁欲太久的肉身,被撩拨得一败涂地。
和光小区里,沿路那几盏濒临淘汰的低压钠灯在雨后的地面落下昏黄的光,关宏宇的脑海里就着反光的路面,一首D调钢琴曲在反复的回旋,不间断的乐章*,光影交织,色彩斑斓,行板如歌,将他拖拽进了平行世界:不存在悔不当初的暗恨,亦同样没有前路迷茫的焦灼,只留下童年的关宏峰和关宏宇,还是相亲相爱的旧时光。
他尚且记得自己云山雾绕的进了家门,扒拉门框,对着不知道是空气,还是幻觉里的关宏峰,不顾后果的说,“我感觉,我可能还是有点爱你。”
他伸出手去抓他幻觉里的兄弟,指间空空荡荡,由着某种畏惧感,和对人的愧疚混成了一滩嘈杂的忧伤。
不知道出自他,还是来自关宏峰。
在那个午夜,关宏宇陷在混乱回忆和情绪里,不知道关宏峰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,犹豫的沉默。
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个好梦,醒来发现自己蜷在沙发上过了一夜,嗓子暗哑,头疼欲裂,仿佛遭遇过海啸山崩,关宏峰冷淡的站在边上,端着水杯,正满脸挑剔的打量着他的落魄。
“差一点你就让我再次上津港头条了。”他把水杯递给关宏宇,凉飕飕的问,“你觉得前任长风支队大佬嗑/药被拘这个标题是不是挺抓眼球的?”
关宏宇眨眨眼,于事无补的回想昨晚发生了什么,终究还是一无所获。
他只知道,凭着感应,关宏峰确确实实是在生气,那不是以前对他一巴掌呼上来的直接的愤怒,是更隐蔽的愤怒,和令人觉得无缘无故的惊慌。
关宏宇当时根本不明白,为什么像关宏峰这样七情六欲欠奉的人,会在害怕。
他有什么好怕的呢?不在乎全世界,不相信生死轮回,不关心爱恨情仇的这个人。
除了正义和公理,关宏峰什么都可以放下。


6.
事情慢慢开始变简单,像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,像所有按照套路编排的超自然故事,他所感应到的关宏峰的情绪,随着时间推移,变得越来越清晰。

关宏宇在这过程中,一点一点的恢复了日常没心没肺的人设,开始在亲哥容忍度的边缘不断作死的试探:早餐选择煎饼果子还是土司牛奶,电视频道留在央五还是芒果,牙膏买的薄荷味还是草莓(???),老虎的伙食该是正常饲料还是隔夜烧鸡,甚至是酒水到底能不能跟夜宵一起拎回家。

关宏宇明白的,说到底,他的这些张牙舞爪的放肆,全该归咎于关宏峰那些爱理不理的纵容。

津港这年的冬天既漫长又寒冷,关宏宇在某个普普通通的清早醒来,睡眼惺忪间,竟发现自己搂着人,低头一看,顿时吓飞了三魂七魄。
还来不及假装没事放开手缩到角落里,关宏峰就在他怀里迷迷瞪瞪的动了下,扑腾出了身上的沐浴液香气,关宏宇一时间忘记挪开视线,忘记要快速逃离现场,定定看着怀里他哥乱发支楞,不符他日常人设的温顺睡相,以及眼圈周围尚未睡化的浅淡青色。
然后才尴尬觉察出,自己因为晨起被唤醒的生理本能。
一团热火烧在小腹,生理心理皆浇不灭的灼人。
关宏宇心跳得飞快,指尖在发抖,踟蹰的不甘的在他哥腰侧握成了拳。
只觉那簇火苗气势汹汹,自下而上,一路横扫千军万马势不可挡,仿佛撩起了经年的野想,仿佛将他理智烧个片甲不留。
但关宏峰只是又在他怀里轻巧的转了个身,像有意无意的避开了他的接触,一个人慢吞吞的醒了。

关宏宇僵硬的躺在旁边,瞪着眼看那天花板,想在上面发现如何可以坐怀不乱的终极答案。
但……答案只有天知道。
对自己亲哥起意,压制对自己亲哥的邪念,是关宏宇青春期起来回切换的必修科目。
他以为自己早就顺利毕业,但在冷酷无情的客观现实和自我认知的来回蹂躏下,他无可奈何的发现学渣属性依然在人生课题上一再的为难他,推着他往道德不及格的火坑里走,四面楚歌之下毫无羞耻心,自暴自弃的,早也回不了头。
幸好,关宏峰是真的不知道。关宏宇看着他哥,知道他在这一点上,是真的毫无芥蒂。

那压在心里的愧疚感,已经越来越重了。


7.
在长春的大雪里,关宏峰差一点跟着滑下坡的面包车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还好关宏宇的外挂,再一次发挥了作用,让他在万径人踪灭的雪地里,捡到了他那个睡得人事不知跟雕塑一般的亲哥。
四下僻静,唯雪纷纷洒洒,落得一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。在这个分不清来路归途的地方,关宏峰仿佛有唯一的求生频率,无人能识,但却足以指引着关宏宇一意孤行的朝未知前行,走在那条无路可回的单行道上,还能无药可救的甘之如饴。

直到隔着车窗玻璃,关宏宇望见关宏峰那张不设防的睡脸,在这冰天雪地里,露了一个傻兮兮的冻僵了的微笑,这一路上来回颠簸,那提着吊着的不安和惊慌才终于慢慢的平复。
旁人无法理解他,换作关宏峰这种情感匮乏的,更是一辈子可能也不懂,什么才是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。
没有其他解释,因为关宏宇也只是比他想象中还要爱关宏峰,并算不得多大件事,至多心里动一动,也就被他轻拿轻放的挪了个位置,假装无事的等一切从头来过,才能循环往复的将这兄弟情谊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。
关宏宇敲着玻璃窗,叫醒了他哥,天就快黑了。他想他们得赶在关宏峰黑暗恐惧症发作以前逃出去。
如果可能。

他在雪地里生起了火。临时刨出来的雪洞外边,火焰在木料里噼啪作响的摇摇晃晃,明明灭灭映着人,他对面的关宏峰安静的坐着,脸在帽子围巾严严实实的包裹中只露出了一小半,火光里关宏宇只见他低垂了眉眼,脸上的疤痕异常的深刻。

神情不明因由,似怀念似哀伤,看着竟有种说不出的难过。

关宏宇在他开口的时候,一股熟悉的愧疚感突如其来,在两个人的心底浓墨重彩的渲染,如入无人之境的恣意猖狂。
关宏峰果然还是说,都是因为他拖累了关宏宇。
关宏宇直到后来才明白,他哥并不单单是说在长春大雪里的事情,他哥说的,要从2.13的那场凶案开始,从他亲手嫁祸弟弟开始。
直到那个时候,他才终于明白,那越来越沉重的愧疚感,从何而来,因谁而起。

看到2.13证物醍醐灌顶的那天,关宏宇把关宏峰推到了天台边缘,他出离愤怒,亦无法思考。
而关宏峰在他手下似乎冷漠又不屑的不置一词。
“你能怎么样?“关宏峰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,但他侧过头,打量着身后的虚空,转回来目光对上关宏宇挑衅的笑了。
言不休语不停,像在怂恿着人松开手。
放开手,他能从此光明正大的活下去,即便是以另一个人的身份。
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呢,关宏宇难过的想,还是怎么也想不出个结果,事实是,他看得到关宏峰眼里如出一辙的怀念跟哀伤,那么多日积月累的愧疚感沉重的压着他,记忆仿佛回去了长春的那个大雪夜。
关宏峰,他那丢失了七情六欲,理性的,坚如磐石,冷若冰霜的哥哥,溃堤决坝的那颗心,和他丢盔弃甲的踟蹰和绝望,在坚硬的伪装下,都被关宏宇看得一清二楚。

也是就在那一个瞬间,关宏宇突然意识到,这个不在乎全世界,不相信生死轮回,不关心爱憎离合的人,是用他绝无仅有残酷至极的方式,剖白着自己。

即便迟钝麻木如关宏峰,即便做事只看结果不管过程如关宏峰,也能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最终发现,大约,或许,可能,关宏宇真的是他几十年人生里那个最特别的存在。
所谓的软肋,死穴,和七寸。
非死即伤的重要。

关宏宇不由得收紧手,缓缓把头低了下去,气息浮在那个人的眉眼之上。
“哥。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,你有想过你要怎么偿还我?“


8.
关宏宇在黢黑的隧道里踉踉跄跄的跑,向着光又仿佛向着结束。
好希望有一天,这条单行道会有个尽头。
希望尽头的那一端站着一个关宏峰。


9. 番外一则
尘埃落定,两年之后。

关宏宇结束两年的拘禁生活,被关宏峰领回了家。
两人回复了正常的步调,关宏峰因为处分回不到编制里,继续闲云野鹤的当支队的顾问,隔几个月偶尔也飞几趟外地,开课讲座,给一堆初出茅庐的年轻JC授业兼解惑。关宏宇带着崔虎和以前的战友开了家小公司,从事安保项目的外包。
日子倒也过得安逸寻常。

两个人重新在花鸟市场买了条老虎回家伺候着,二代老虎的脾气温顺许多,至少不再挑关宏宇的食。
关宏宇对他哥说,可能这次这条真的是脸盲症来的。
虽然后来他才发现,老虎对待周巡,依旧是一视同仁的嫌弃不已。

关宏峰本来想着要换个双人公寓,但是被关宏宇以一己之私给义正词严的婉拒了。
说笑呢,就他哥这么个不通情达理的棒槌,关宏宇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下手机会,怎么可能再放弃一张床的福利。
虽然每天早上醒来的忧伤,也只有关宏宇冷暖自知。

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第三个月。
这天关宏宇照例在春夏交替的日子感冒了在家休息,百无聊赖中玩手机,看到高亚楠跟着周巡他们在朋友圈无聊的晒17岁照片。
一时间兴起,开始在小储藏间翻箱倒柜的找旧时光的回忆,便在自己拎回来的箱子底发现了不得了的东西……

关宏峰下班回家,见关宏宇葛优瘫的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在捣鼓,就习以为常的招呼了一声,去厨房里整两人伙食去了。
吃饭的时候,关宏峰说周巡他们最近闲得都在扫黄打非,整治娱乐场所。下意识的,他说着说着,突然目光如电,还审视的,盯关宏宇看了一眼。
表弟立时就委屈的不行,说,哥,你还不知道我吗,当代柳下惠,现在跟客户喝酒都挑清吧好吗……
当然,说着这话的关宏宇,感觉到他哥,心里面好像有点微妙。

饭后照样是表弟自己收拾碗碟。
只是关宏峰洗完澡出来,就见关宏宇躺平在沙发上,乐颠颠的冲他扬手。
他倒退一步,其实是本能觉着,好像有什么不对。
关宏宇才不管这么多,他持之以恒的招呼他哥上前,手还指着茶几上打开的笔记本,来看看嘛,我压箱底的好东西,刚刚转成电脑可播放的格式了。
关宏峰凑上去一看,几乎,气笑了。
关宏宇耀武扬威的这个,嗯……当年扫黄打非打击盗版碟没剿灭的余毒。也真是开眼了,屏幕上,是两个猛男……
欧美猛男……
关宏峰刚要抽他那个不成器又爱秀下线掉节操的表弟,关宏宇似乎漫不经心一伸手,就把他拽到了自己身上。
当代柳下惠?关宏峰眯着眼,冷笑着问他弟。
关宏宇真诚的答,对人柳下惠,对你花下鬼。

他一往无前大无畏的啃上去的时候,听到关宏峰的心跳,快了一拍。

-END-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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狗急跳墙。